Scorpius

最後陪您走的這一星期，長得像一年似的

卻又像我才剛爬進門給您跪，一轉身怎麼就送您出門了

八十多載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咱院裡的曇花一現

每一次對摺每一炷香之間，我聽聞了許多您的人生

但如何的七嘴八舌也永遠不及您一吞一吐間來得多

老師說擁有當初故事的人已不多

您總唱著心事無人知

而您的心事已永遠成謎

故事也永遠只能輾轉得知了

對不起，最後和最後最後的一面我都說不出話

叫了阿公後有股強烈的既視感

跟往常一樣，然後您會踱來開門

聽不到您的回應感覺好奇怪

有一天傍晚我一個人偷偷去見了您一面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

我看您是睡著，又不像睡著

所以阿公失禮我不知道該跟您說什麼

怎麼好好走呢您不是只是睡著了嗎

這幾日像人格分裂似的

總想著我們像從前一樣，您只是躺在炕上或沙發上，只是我在庭院裡見不著

卻很清楚每一摺每一朵蓮存在的前提和我們又聚在一起的原因

可怎麼找不著您抽著菸斗或拉著二胡的身影

我知道這世界上沒有永遠

但我想像不到沒有您的世界是什麼樣

因為您怎麼可能會不在呢？

好像一種詭異扭曲的空虛空間，太使人疑懼

但我知道這世界沒有永遠

其實我一直偷偷在等

等您掀開簾幕站出來痛罵我們來給你亂

等您張開眼睛再叫我的名字

等阿盼的直到封棺出門我再也望不見

等到您怎麼忽然變成了小小木板上的三個字和一幀照片

他們說您功德圓滿了

在漫天的火氤氳的煙山高的蓮厚硬的經

一敬一叩一跪一拜一奉一摺一呼喚之間

而我仍像在夢遊似的

還需要點時間和眼淚憑弔

等待目前這扭曲怪異的空間轉正

然後我才能對您說

阿公，好好走